【粤开宏观】双重“新三期叠加”:对2024年中国经济的思考及建议
一、经济的潜在增速是多少?
关于当前中国经济运行态势,各方有较强共识,即实际增速低于潜在增速。因此经济总体处于疫后持续恢复态势,但由于基础不牢,潜在增速未完全发挥出来,宏观调控有必要继续采取扩张性政策,加快经济恢复步伐。然而关于经济潜在增速的具体水平,专家学者们却莫衷一是:既有“中国人均GDP距离美国还有很大空间,因此还将保持高速增长”的乐观派;也有“劳动年龄人口减少、资本回报率下降、全要素生产率提升困难等导致潜在增速持续下降”的悲观派;当然还有介于两者之间的中性派。
潜在增速有一个常见误区,即常被看作是一个外生变量,存在“宿命论”的倾向。经济发展水平低就一定能高速增长吗?非洲的大量贫穷国家以及陷入“中等收入陷阱”的拉美国家是警示案例。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后面临不利因素和增长瓶颈,就不能继续突破吗?日本、韩国、新加坡等都贡献过成功经验。
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的最大区别在于:自然科学的预测,正确的会被证实,错误的会被证伪;而社会科学的预测,错误的可能自我实现(例如银行破产的谣言导致银行挤兑),正确的可能自我修正(例如提前预警风险后被妥善化解),人类行为的干预会扭曲原先的发展路径。
因此,在尊重增速换挡客观规律的同时,也应适当发挥主观能动性,将潜在增速推向可能性区间的上沿,达到一个较高水平的新均衡。同样曾是追赶型经济体,日韩成功跻身发达国家,而拉美却止步于“中等收入陷阱”,区别便在于前者相对平稳地实现了经济转型升级,后者则发生经济失速、结构转型停滞。这提供了重要启示:要“两条腿走路”,一是通过中长期体制机制改革释放增长潜力,二是通过逆周期调控维持一定的经济增速,为改革提供良好的舆论环境和资源支持。若能做到这两点,5-6%的潜在增速是极有可能的。预计2024年中国经济增长5%左右,总体上仍将延续2023年的疫后恢复态势。从动能看,相对确定的是服务业、高端制造和基建投资,房地产在政策作用下预计将逐步回暖,但恢复力度还要看政策的进一步加码;同时从经济周期来看,库存周期大概率已见底回升,从去库存进入到补库存对于经济增长也是积极作用;从基数的角度,2022和2023年两年平均预计在4%左右,意味着经济仍未恢复到正常增长轨道,仍存在基数效应。
当然,2024年仍会面临一系列风险挑战:既有人口总量下降等中长期和结构性因素,还有短期的房地产、地方政府债务、金融风险、结构性失业等问题,需妥善应对。
二、是时候转变宏观调控思路了
过去我国宏观调控的思路是重企业、轻居民,重投资、轻消费。之所以会形成这样的模式,是由我国经济的发展阶段决定的。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要求加快发展,尤其是通过资本积累和拉动投资快速推升经济增长,而抓住企业主体推动投资,在政策执行上更加短平快,效果更加明显,因此从制度设计到地方政府行为都形成了热衷招商引资、投资饥渴的状态。首先,对于政府而言,数量较少的团体性的企业相比数量庞大的分散性的居民,更容易对接和督导;其次,单个企业的新增投资远大于单个居民的新增消费,就像商业银行更喜欢贷款给大企业一样,工作量小且业绩好。
虽然企业和居民都是微观市场主体,投资和消费都属于短期总需求,但相互之间存在明显差异。其一,企业是要参与市场经济下的优胜劣汰的,而人(居民)是经济发展目的与手段的统一。过度重视企业,可能会使本该被市场淘汰的企业成为僵尸企业,并占用其他企业的资源,造成挤出。其二,消费是最终需求,投资是派生需求,是为了满足未来消费所派生出来的。投资短期是需求,中长期会形成供给,以满足未来的居民消费。如果政策刺激下的当期企业投资与未来居民消费不匹配,短期内投资需求可能会带动经济回暖,但未来会因为无效供给过多、有效供给不足,而形成产能过剩与需求不足并存的困境。
中国曾在一段时间内处于短缺经济的时代,因此重企业和重投资,大体上与经济健康发展和满足居民消费是一致的。但随着中国生产能力快速提高并成为世界工厂,居民生活水平提高并进行消费升级,再刺激传统企业和投资已不适应经济的新发展阶段了。这也是当前传统刺激政策边际效果持续减弱的重要原因。
政府的刺激政策应逐步向居民和消费倾斜。以居民消费需求引导企业生产和投资,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,同时更好发挥政府,不浪费财政资金和金融资源。例如,对部分特定群体发放现金补贴推动消费尽快回升,采取中央和地方分地区按比例承担的方式实施;逐步利用个税APP等建立起补贴群体的筛选机制和基础设施;进一步优化财政支出结构,推动财政支出从以“物”为主转向以“人”为主的投资,即从基建转向民生福利支出;通过医疗、教育和养老等财政投入解决居民的后顾之忧,降低预防性储蓄,提高其边际消费倾向等。
三、政策建议
当务之急是通过扩张性政策推动经济实际增速向潜在增速靠拢,以更好解决就业等问题。
第一,建议财政赤字定在4%左右,专项债规模与2023年大体持平或略增加,对外释放积极信号。
第二,货币政策与财政政策相配合,维持稳健偏松的力度,结构性货币政策在“保交楼”“科技创新”上要进一步发力。
第三,房地产政策在构建新发展模式的基础上,有三大核心任务:保供给、促需求和稳房价,放开限制性措施,推动相关住房需求释放。
第四,注重提振就业、提振信心,将提振市场主体信心作为一项任务目标提出来,类似这些年的就业优先政策,并出台一些务实举措。
当然,我们最期待的是改革开放进一步推进,尤其是加快推动市民化进程。以保障房建设为契机,进一步解决流动人口基本公共服务提供的问题,将户籍人口城镇化率提高到50%以上,缩小户籍人口和常住人口城镇化率之差。当进城农民工、青年在城市扎根了,才能够真正扩大消费,解决消费不足的问题。
风险提示:稳增长政策力度和效果超预期、全球经济下行超预期、美联储货币政策超预期、地缘政治冲突超预期、中美关系变化超预期